从经济学家费雪看肖般若的艺术作品

2016-11-28 17:55:00

肖般若《撕﹒水 》 Tear﹒Water

双频影像 Video

尺寸可变 Variable size,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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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般若《撕﹒水 》 Tear﹒W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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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般若

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温布尔顿学院绘画专业获硕士学位

展览经历

2014 年3 月 英国国家美术馆 展览Just for the day

2013 年12 月 伦敦艺术大学 温布尔顿学院 绘画中心MA DRAWING EXHIBITION

2014 西云东语——中国当代艺术研究展 合美术馆 武汉

2015 风景关键词Ⅲ 风眠艺术空间 广州

2015 中国当代艺术切片展 合美术馆 武汉

林江泉评肖般若:在显示水的内脏时成为了费雪事件

——从经济学家费雪看肖般若自动绘画作品《撕·水》

文/林江泉

遭损毁的世界完全是表象的,正因为是表象,所以它的存在需要认知的主体来支持。肖般若在艺术创作时,她首先出场的是观者的身份,如同一些导演在拍摄前不要剧本和省去排戏的过程。人不再是艺术的唯一作者,一如好的电影看不到导演的痕迹,甚至看不到叙事,只看到不可知的真实世界。肖般若去除了人作为大自然存在物系中的最高级和例外性质——既不从对象出发,也不从主体出发,而是从表象出发。她所呈现的表象世界包括主客两者,以主客为先决条件,又取消主客的界线,为不确定性制造了悬而未决的折叠空间。比如她将浸满墨色的宣纸纸覆盖在另一张完全干净的宣纸上,以此“预约雨水”,或等待雨的来访。当雨水下降时, 自然力将墨汁渗透和溶解到了下面那些松尾芭蕉式“白色上的白”的宣纸上。力学可视的变现是因为表象世界和知觉的因果活动,肖般若的自动绘画作品《撕·水》邀请了水作为第三方力量参与了影像,最终在纸上呈现的——我认为是水的内脏断面。以前在当代文学中读过类似“水的器官”这样的意象,如今在《撕·水》中,我清晰地看到了水的器官,目睹了借管道直接或间接与外界相通的器官。在《撕·水》内脏的海面上,我“闭上眼”看到了渔民在出海捕捞时遇到了淡水用完的困境;工程师在检修迷雾中的灯塔;还有警察在打捞尸体。当我睁开眼时,泪水似乎模糊了大海,瞬间成了红色乐敦牌眼药水的海洋(乐敦也生产肠胃药)。肖般若把易变和可挥发的液体转化为图像的实体感,就是解剖雨水的身体结构,也就是说,肖般若在处理哲学家所归结的两个世界的存在:实体世界(物自体)和表象世界。《撕·水》不只是水转化为图像的过程,还是水声翻译成纸上信息的结果。古希腊哲学家一开始大都认为,世界由某种根本元素构成, 如泰勒斯(Thalês)认为“一切东西,实际上都是水”;“世界的本原是水,大地浮于水上,没有水就没有世界。”泰勒斯观点的合理性在于认为世界是物质的。知觉世界的特性是杂多,但杂多不可能是根本的。泰勒斯的观点具有局限性,《撕·水》揭示出万事万物的共同本质,现象世界是感觉所及的世界,实体世界则神秘而不可知的,一如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所说的:“你知道,最好的梦通常是跟水有关的。水可以是非常...’危险 ’的,它可以孕育,也可以溶解一切,我非常喜欢这点。”《撕·水》探寻真实的世界,同时又揭示了真实的世界是不可知的。波兰哲人扎加耶夫斯基曾经写过这样动人的文字:“我在音乐中看到三种元素:软弱、力量和痛苦。/第四种没有名字”,“我喝着小小的清泉里的水/我的渴大于海洋。”扎加耶夫斯基隐秘序列中的“力量”和“水”让我重温了《撕·水》,一如肖般若所阐释的序列性、“力量”和“水”:“在做了关于植物和automatic drawing 的研究后,我试图将’有机生长 ’和’机遇 ’放在一起考虑。Automatic drawing中有一种方式叫’follow the god’s will, ’有些艺术家喜欢利用自然的方式或者力量(万有引力或者河流、天气或人类动物等第三方)去介入影响自己的创作,而我在创作’水 ’这系列作品中则邀请了水作为第三方力量,我作为艺术家主动或被动的放弃了在创作过程中一定的控制。最后用’撕’的动作将’水 ’具体化,试图拓展水的’物理 ’界限,并通过影像记录时间和事件的发生。 ”《撕·水》的关键在于拓展物理界限,但不超出经验。根本没有纯粹的主体,人们在肯定主体时也肯定了与之相关的客体,在认识中主客体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当艺术家或哲学家在谈论绝对观念时,他们实际上已超出了经验和认识论的界限。事因是以认识原因结果为主题的科学,如物理学。这种因果的认识指出,在物质的一种状态之后,如何按一种从无误的规则又必然有另一种一定的状态继之而起,指出一种一定的变化如何必然地制约并引出另一种一定的变化,如同《撕·水》层层揭开的过程。因此,肖般若拓展物理界限是回应了这个的观点:自然科学不能说明世界的本质,因为它只是停止于表象之中。科学是不能揭示世界的本质的,因为世界的本质是不能证明的。物理不能揭示世界的本质,还因为世界的本质是不能问“为什么”的。“为什么”说明的只是现象及现象之间的关系,物理说明了这些便没有“为什么”可言了。于是《撕·水》不能从寻找整个世界的一个有效因或一个目的因出发。至少是《撕·水》就根本不问世界的来由,不问为何有此世界,而只问这世界是什么。在《撕·水》这里,“为什么”是低于“什么”一级的”,这正是《撕·水》思考的层次、褶皱和回旋之地。

《撕·水》是“什么”?它拓展了物理界限的哲学,成为了另一种当代艺术——经济学,是一种收入行为,它收入了时间的形态和事件。《撕·水》让我想到经济学家埃尔文·费雪(Irving Fisher),他最重要的论著《利息理论》起笔只有六个字,跟着是句号,就是第一段了。这六个字是经济学中传世的诗行:“Income is a series of events”(收入是一连串事件)。这句话如同特朗斯特罗姆的《自79年3月》的句子:“我触到雪地里麋鹿的蹄迹/是语言而不是词”,无论是艺术家还是经济学家所带来的都是语言而不只是手段(词),肖般若在《撕·水》中给我们带来了新的语法。费雪也带着特朗斯特罗姆的神秘性,他的书的内文竟然没有直接地解释“收入是一连串事件”,《撕·水》中堆积的宣纸在雨水中成为了“喜欢淋雨的莫迪里安尼”,如同小说家拉什迪的话:“事件堆积着事件。”《撕·水》在因果情节中是“一连串事件”。费雪是以文字清晰的美学知名世界,但“收入是一连串事件”这一短句常常让学经济的学生找不着北,争吵不休(是争吵而非争论)——经济学家也如艺术家一样把你引进秘密的路径,方能找到经济解释的方向,一如我们越是接近肖般若的《撕·水》这一艺术文本,越能触摸到自然的秘密。费雪是善于在理论艺术中布局想象的平立剖,他能调动人性和两种相反的力量,在它们的作用下,让看不见的事物最终趋向于平衡。《撕·水》正表达了费雪这种自然的力量,它让看不见之物在退延履行中自动现身,在序列中看到多种相反的力量冲突的结果——如同插秧在后退中向前。

费雪认为利息高于零,是正数。他的理论有两个重要的支撑点:一是关于“人性不耐”,也就是意志的世界, 或时间偏好率的假设; 二是资本的价格要从“收入川流的折现”(income flow discounted)看,这个观点就是费雪那句令人印象深刻的格言“利息不是收入的局部,而是收入的全部”(Interest is not a part of income, but the whole of income)的解释。利息是有形态的,《撕·水》是利息的形态和川流意象的折现,但归根到底是自然力量的折现,是仿生学之后让自然模仿人的折现,一如费雪认为,利率即使在不存在货币的社会也是存在的,这起源于“人性不耐”,实际上是意志(will),这里的“will”和肖般若提到他所创造的“Automatic drawing中有一种方式叫’follow the god’s will, ’”中的“will”有着互为关系。在鲁宾逊的世界,他是把所有的小麦都煮饭吃掉,还是只吃一部分,其余的用于种植以为将来提供收成,就是基于不耐的选择。这是由一个个体在现在和未来之间分配收入的时间偏好率决定的,《撕·水》中一张张的纸的展现正是时间偏好率的表现。一如肖般若所说:“这种创作方式是我在运用了西方艺术研究性质工作方式的同时下意识选择了水墨和传统中’无为 ’的状态进行的,我将这样的方式看做是一种记录,这种记录融合时间空间,记录了自然力和人力共同作用的结果。”“无为”是经济学中的另一种收入方式,也是经济学的哲学闪电。关于“无为”,我想起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位女艺术家在六年间没有出过作品,无所事事,第七年,有一个艺术基金会给她颁了一个艺术奖,表彰她六年来的“无为”所做的贡献,奖金是一百万美金。一如肖般若喜欢的英国作家Walter Savage Landor的诗歌I strove with none写的那样:“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Nature I loved, /and next to Nature, Art;/I warme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It sinks/and I am ready to depart.”(杨绛中译本为: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时间没有起点,但所有起点都在时间之中,肖般若的记录定格了很多起点。

费雪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之一,是个多产的天才,作品无数,其中最重要的是《利息理论》。这本书文字清晰,逻辑井然,对人类影响最大之一是理论简单但有深的层面,这是经济学家在语言层深处直接汲取含义的结果;二是概念一般化到尽头,很有说服力,这是语言把一切除去一切后带来的力量, 概念一般化到了陆地的尽头,他所创造的是让语言的结束成为澄明的开始,一如肖般若在《撕·水》不断翻页,每一个动作的结束都成为了另一个开始。费雪的文字干净、澄明、纯粹、含深,费雪昭示了复杂性的纯粹才是真正的纯粹, 这种费雪式的明晰一如我们我们越是深入《撕·水》私有的世界,越能踏上广袤的界面。在纯粹上,费雪的经济学解释成了当代艺术,《撕·水》成了当代经济学。

《撕·水》产生第一个“现在”的“过去”,也像“现在”一样,有赖于认知的主体。费雪把利息作为提前消费之价(过去的),也是投资在边际要有的回报(现在的),与收入挂上了钩,而年金收入以利率折现就求得财富。《撕·水》的行为是把自然的利息作为提前消费之价,时间所折现的是图像。《撕·水》同样要基于有市场(自然),也漠视交易费用(人为),如此一来,人与自然之间的收入分配与财富分配可以画上等号。《撕·水》携带的边界向前,时间向后,“向前”与“向后”是费雪的“利息作为提前消费之价”,这是费雪阐释自然的方式,他把出于人为的经济学归于自然,正如肖般若所阐释她的作品那样:“自然力与人力之间的关系与变化。”费雪让你越接近秘密,越能解开秘密。当我从肖般若的作品中挖掘经济学的语言层时,发现了这个的观点:每个人从自身出发,但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看到自身之外的东西——哲学家的意思是,每一个人在他人身上或身外的大自然所理解到的与这个人的自身相等,因为每个人只能根据自己的思想去理解他人或身外的大自然,由此每个人最终只能从外部回到自身才能真正获得自己。肖般若的作品让他自身也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另一种认知的自然——经济学,《撕·水》从而在显示水的内脏的“一连串事件”中成为了费雪事件。

本文作者:

林江泉(Lam Kong-chuen), 当代艺术评论家、艺术家。现任KCL建筑与设计事务所主持建筑师。艺术与建筑个展三次受葡萄牙国家文化中心和里斯本大学邀请展出。 两次得到葡萄牙报纸的广泛报道。其他艺术个展受邀到瑞典、美国、德国、香港、台北等地大学展出。著有《诗筑的天空》、《经济学的闪电》等。他研究欧洲重要艺术家Paula Rego、Marie-Hélène Vieira da Silva、José de Guimarães的著作入选UDL葡语翻译项目,他关于艺术家Brâncuși、Victor brauner的著作列入罗马尼亚国家罗语翻译项目。穆罕默德·贝尼斯对林江泉的作品作出如下评论:“林江泉的作品拓宽了诗歌的疆域和视野。我向他致敬!”森井香衣从艺术史的角度分析林江泉的作品,评论他的作品是“全新的创造”。艺术学学者M.C.Wong亦有如下评论:“如果当代一些雕塑家能按他文章中的标准来创作,成就要远远大于Antony Gorml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