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代热播剧《老友记》主演合影
近来，有关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话题渐热，著名时装作者Alexander Fury通过T magazine发表了一篇名为《为什么1990年代的时尚风潮正卷土重来?》的文章。文章基本上遵照“二十世纪每十年一个典型时装风潮与轮廓”的逻辑来描写1990年代的流行文化背景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时装表征，罗列了诸如Madonna、Kate Moss、Gianni Versace、John Galliano、Alexander McQueen和Tom Ford之类对那个十年产生深远影响的风尚人物。
Kate Moss于1992年为Calvin Klein代言的广告
从个人角度而言，上世纪九十年代之所以在今天充满独特的魅力，和上述当中的半数人物没有太大关联——转而从一个更小众的视野来看待那个时代的时装——你能在从1991至1997年间的时装周秀老照片当中找到一点点线索，那就是，彼时的时装伸展台上的风景和现实世界里的大众流行并不是充分对应的。
为什么这么说?
事情还得再往前倒推一些时间来说起。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Christian Dior推出的技惊四座的Dior New Look奠定了整个西方世界在战后的时装格调，唯一的主题就是实用。这种实用非但体现在进一步解放女性肢体活动自由上，也体现在它对渐起的女权意识的呼应上。虽然我们看到的玛丽莲·梦露和奥黛丽·赫本的时髦形象还不能完全用简约来形容，但是比起战前的1910年代和1920年代，已经褪去很多浮华元素了。这种实用的精神基本贯穿着五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尽管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分别被太空探索主题引发的未来主义和性解放运动催生的摇滚风格带歪，但中心思想基本还是围绕着时代的生活主题进行的。打个比方，Yves Saint Laurent分别在1965年和1966年推出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蒙德里安裙系列(Mondrian Collection)和吸烟装(Le Smonking)都稳稳地落在六十年代坊间热议的未来主义和正处于抬头之势中的性解放运动这两个话题上。作为最具代表性的设计师和作品，Yves Saint Laurent和他的女装在那个时候是与整个通俗文化紧紧捆绑在一起的。
然而，1990年代却像一种例外。
说它例外，并非某个特定设计师在1990年年初的某一个夜晚突然掀起了变革。恰恰对于九十年代整个前卫时装风格而言，八十年代中后期已经为其埋下了一些伏笔。
熟悉“安特卫普六君子”和第一批日本设计师崛起的人们不会陌生，八十年代在Vivienne Westwood大兴解构主义的时候，来自比利时的六个设计师外加他们的师兄Martin Margiela，还有来自日本的三宅一生、山本耀司和川久保玲等人，在八十年代中后期掀起了一个浪潮。你可以把这个浪潮视为继Vivienne Westwood以及Jean-Paul Gaultier之后的一种延续和补充，但无形当中，他们也预示了一条平行于主流文化和主流时装的时尚革命的酝酿。
《Freedom! 90》MV中参演的五位超模
《Freedom! 90》MV：
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九十年代最深入人心的形象莫过于Kate Moss如纸片人一样的瘦削身形还有借她的身体卖弄性感的Calvin Klein的T恤与牛仔裤，当然，还有集体出现在George Michael的《Freedom! 90》MV影像中的超模团体——Naomi Campbell、Linda Evangelista、Tatjana Patitz、Christy Turlington和Cindy Crawford，又或者是像是电视剧《老友记》(Friends)当中六个主演诠释的纽约年轻人的典型打扮。和八十年代流行的宽大蓬松的服装印象相比，整个九十年代大众流行服装体现的是更为忠于身体自然线条的表达，所以吊带裙装和收紧臀部的牛仔裤在那时比比皆是。
然而，九十年代的巴黎时装伸展台上却几乎是另外一种景象。Comme des Garcons、Masion Martin Margiela和Helmut Lang等品牌完全颠覆了传统时装的制作技法，吸纳了更多来自视觉造型艺术的元素。可以说，在那个十年当中，时装周上的实验和时装周外的人们日常，相互平行，少有交叉。
Alexander McQueen 1996春夏作品
Hussein Chalayan 1998春夏作品
Thierry Mugler 1995秋冬作品
Azzedine Alaïa 1991秋冬作品
Azzedine Alaïa，这个在今天容易被忘却的名字，在九十年代迎来了他个人时装事业的黄金时期。和加入Dior前的John Galliano以及独立于Givenchy之外的Alexander McQueen一样，Azzedine Alaïa在九十年代热衷于异材质的表现。《青年视觉》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将这个来自突尼斯的设计师比作名利场的纯真隐士，这个表述虽然有点言过其实(就他参与超模造星运动的事实而言，他和时装产业链的关系不太可能是相对孤立的)，但从文章的采访问答当中，的确可以隐约见得这位时尚界老人不安于时代现实的犟劲。他，还有上述的许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投身于九十年代时装实验艺术，乐而不疲，也不关心他们的作品是否真的可以在普罗大众的日常生活里落地生根。这和以Ralph Lauren以及Calvin Klein为代表的美国品牌的立场很不一样。可以这么说，九十年代，世界从冷战的阴霾里走出，年轻人的打扮因为美国自由精神文化输出的关系，而备受美式休闲风格影响，才会让彼时正在欧洲如火如荼进行的时装革命陷于孤芳自赏的尴尬境地之中。
Comme des Garcons 1997春夏作品
Martin Margiela 1996春夏作品
Jean-Paul Gaultier 1994春夏作品
Thierry Mugler 1995秋冬作品
John Galliano 1996春夏作品
老话说，时尚二十年一个轮回。在今天重提1990年代时装风格，从时间点上看起来是符合“政治正确”的。而往深了说，看看眼下被极简主义和都市运动风侵蚀的时装周，回顾1990年代的辉煌一刻，显得格外有意义。Raf Simons永远记得自己在第一次观看Martin Margiela办的时装秀上热泪盈眶。想必时至今日，他心里也明白：无论如何，这个时代的年轻设计师(包括他本人在内)难以企及那一代人的高度。
